初来多伦多第一年夏天,朋友约我周末去钓鱼。于是去商场Canadian Tire 买渔具。这商场各种商品种类繁多,有汽车配件,厨房用品,花园材料,体育锻炼器材等。我好奇的发现,这渔具鱼钩是在体育用品区。也就是说钓鱼属于一种体育活动。
说到钓鱼,那是一种奇特的诱惑:你不知能钓到多少,不知能钓上多大的鱼。你看着蓝天,盯着湖面,时时刻刻都可能有鱼咬钩,有希望钓上大鱼。无论这“希望”是多大,这种诱惑引人入迷。
我钓鱼的历史可谓是悠久。我哥富佬比我大六岁,上面两个姐姐。作为老小,自然是全家人疼爱有加。自从读小学一年级,就跟在我哥屁股后面钓鱼去了。
我住在雪家坊乌龟石前伊家大屋。前后两条弄子。前门出去约一百五十米是大河,也称为“翠江”。后面出去约二百米是小溪,水从现在的寨头岭水库流下。在我的记忆中这两条河水清澈见底,肉眼就能看见水底下小鱼儿一群群的游动。
小溪边住着金娥婶一家,与我家是世交。金娥婶是我妈的闺蜜,我们两家经常走动。她家小孩有五男一女。老二与我哥是小学同学。他的小名与我相同,也叫”贵佬”。碰上问好时,当他说“贵佬你好!”,我也说“贵佬你好!” 或许是他小时候有过小儿麻痹症、成了瘸子。走路时一支脚总是弯曲。我们两家住得近,为我俩名字有示区别,叫起来方便,周围邻居都称他为“拐脚贵佬”。或许由于脚不方便,加上住在小溪边,他主要户外活动就是带条小板凳坐在溪边钓鱼。
我哥哥看见“拐脚贵佬”钓鱼频有收获,每次几小时就能钓上十来八条白子、鲫鱼之类的鱼,运气好时还能钓上一只小鳖鱼。于是,他就找上两根细竹竿,再到桥头摆杂货摊的三舅那里要了一圓圈鱼线和几个外国进口的鸵背鈎,找上个破牙膏皮做成沉子,干大蒜杆做浮子,一装配就成了两根鱼竿。再在屋旁的破砖块下翻出七、八条蚯蚓,我们就一人一根鱼竿随“拐脚贵老”钓鱼去了。或许我天生就是钓鱼的料,“拐脚贵佬”示范两次后,才六、七岁的我就能将鱼杆应用自如了。而我哥总是操作不利索,不是鱼线缠在一块,就是抛出的鱼钩挂住了岸边的草根,花老半天工夫才把钩从草丛里脱出来。
我们一个下午跟着“拐脚贵佬”沿小溪往上游酱油厂方向钓鱼。结果,我钓上了两条鲫鱼、一条白子,尽管最大的也才三个指头宽,但这初战告捷的喜悦无可言表。特别是钓鱼这玩意最大的诱惑是存在希望,你不知道何时,冷不丁就钓上一条大鱼。有希望就有动力,虽是大热天汗流浃背,但我还是浑身有劲,下午五点多了,我哥招呼好几次回家,我还双眼盯着水面上的浮子不想回。
“拐脚贵佬”确实是老手,钓上了十一条鱼。最大的一条有巴掌大的小鲤鱼,真叫人羡慕。我钓上了三条。最惨的是我哥,一条小鱼也没钓着,而且还挂掉了两个挺珍贵的驼背鱼钩。临动身回家时,“拐脚贵佬”说:“看贵佬第一次来钓鱼就钓上了三条。富佬你怎么比弟弟还臭,今天吃斋啦!” 这一说把我哥惹得大火,一气之下把新鱼杆折成两截,连同鱼钩鱼丝一起扔入小溪急流中冲走了。我可心疼这鱼线鱼钩,扔了可惜。尽管再找三舅要些没问题,但这进口驼背钩加上鱼线至少值一毛钱。现在看是小钱,可在那时能买上二根牛奶冰棒呢。
自从那次钓鱼,我哥一气之下扔了鱼竿后,就金盆洗手不去钓鱼了。而我不但迷上钓鱼,而且钓鱼技术随年龄增长不断提高。同时也知道了南山寨几处山窝里能砍上做鱼竿的观音竹。这观音竹子较特别,每个竹节上长成关节,根部节与节相距近,美观漂亮。去一趟能砍上几根,除选上二根自己用,多余的还可卖给小伙伴一角钱一根。口袋中零花钱见涨,很是得意。
我的发小都懂我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年龄都比我大许多,除了上学,在家里啥事也不用干。于是,他们常约我钓鱼,弹弓打鸟,扔子弹壳,外加与同伴一块扔鞭炮进财政局厨房的出水口,纯属恶作剧。
周一至周五上学时,不像如今的小孩被作业、课外辅导搞得精疲力尽。每天早上早起,拿上鱼竿到大河边乌龟石前钓鱼。
夏日的清晨河边有湿湿的凉意,水面上飘着一缕缕淡淡的雾气,靠近岸边清透的水下一群群小鱼在游动。它们聚在一块,突然,如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四处散开。偶尔一只稍大点的小鱼窜出水面,咬住浮着的小虫或蜘蛛之类的昆虫。慢慢地,周边人家有人挑着木桶下来挑水了。近几条弄的邻里,除刚搬入的外,互相都认识,互相打招呼。那时的问侯不是如今“早上好!”之类的,而是“起得这么早呢!”,或是“早起钓鱼啦!”
鱼的种类主要是白子、石卵、伏沙甲等。若上游下了大雨,或春天涨洪水,就有可能钓上平时藏在水下石缝中,全身无鳞三个刺的粉鸭子,应是粘鱼一类,我们也叫它为”哭死鬼”。其原因是一被钓上,它就会发出“咯咯”的声音。
早晨钓鱼一个小时就回家吃早饭,而后去上学。若钓的鱼少,就用火铲烤好给家中的小猫吃。若鱼多的时候,就中午做煮鱼或鱼汤。
白天作业在课堂上已经完成,晚上又可约上几个伙伴到小溪边钓鱼。夜钓必须换上较重的沉子,用大鱼钩钩上蚯蚓,把钩抛在认为鱼喜欢藏身的地方,再将鱼线拉直。由于晚上黑灯瞎火看不见,一种方法是手握鱼杆,一旦有鱼咬钩,感觉鱼杆往下拉,就立即杀钩。这种方法杀钩及时,准确率高。另一方法是将线拉直,鱼杆放在地下,以鱼杆为中心,手掌为半圆,手指顶着地面。若鱼一咬钩,拉动鱼杆,鱼杆一旦碰上手掌,立即杀钩。
一般来说,晚上都是钓上喜欢夜间活动的塘赤,有时也会钓上鲫鱼。鲫鱼一般是白天活动多,所以钓上机会较少。若能碰上小甲鱼,那是挺幸运的。有一次我竟然钓上一只有碗口大的甲鱼,而且是钩在左前脚上,这算是瞎猫碰上死老鼠,千载难逢。所有这些钓鱼活动,无论是在岸边坐着或者站着,都无需什么大活动,所以看见多伦多商场将钓鱼作为“运动”类,差点把我这个钓鱼迷笑破肚皮。但是,自从在多伦多钩鱼的经历多了,才发现自己是井底之蛙,孤陋寡闻。钓鱼不仅是运动,而且应是活动量挺大的运动。
高中毕业后离开宁化城关到中沙四中当民办教师去了。再后来,去水茜,去省城,去北京,去大海那边,心爱的几根观音竹精制的鱼竿也就扔在工具房的角落里与老鼠为伍了。
我总会在夜深人静时,回味那夏日的夜晚,坐在小溪边夜钓。闻着野外的草香,听着稻田中的蛙鸣,看着星星点点的荧火虫提着小灯笼在岸边的草丛中闪动,……
一边与同伴谈天说地,手中握着鱼竿等待那一瞬间的鱼儿咬钩往下拉。
在这清爽的夏夜,好运随时都有可能降临。这一切的一切,交织成一个童年希望的梦。
文/谢骏(完)